第04:副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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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03月17日 星期五 出版 上一期  下一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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垂柳之恋

  ○李笙清

  喜欢垂柳,是自童年起就有的一种情感。“千丝风雨万丝晴,年年长短亭。暗黄看到绿成阴,春由他送迎。”数十年间,这种感觉如同年年飘飞的柳絮一样,竟一直没有中断过,与宋代词人翁元龙咏柳的词句深相契合。

  柳树是乡村最多的树木,无论是乡野阡陌,还是塘畔沟边,特别是乡户农家的房前屋后,都栽了很多柳树。有的单株成景,有的蔚然成林,让浓荫里的村庄,充满了宁静、清幽的氛围。那时候家里的家具,盖房的瓦条,包括烧灶的柴火,大都是出自柳树和杨树。雨水淅沥的春日里,父亲随便砍下几根柳树枝桠插在泥土里,培上一圈土,过不了多久,那光秃秃的枝桠间就会分出一些细细的枝条,枝条上爆出嫩嫩的芽包,继而长成嫩绿的柳叶,就有了“长条黄复绿,垂丝密且繁”的美感。

  老家门前大河边有两株枝繁叶茂的垂柳,它们是做艄公的曾祖父栽下的,后来家里要建房、打家具,砍伐了很多树,唯独这两株柳树被爷爷执意留了下来,被我们称为“爷爷柳”。数十年的树龄,让黑黝黝的树身上布满皲裂的瘿结,看上去就像爷爷脸上的老年斑一样显眼,那条栓系渡船的缆绳,在树身上勒出一道深深的绳沟,宛若爷爷额上的皱纹。爷爷没有继承曾祖父的艄公身份,而是成了方圆数十里有名的鞋匠。

  童年时代的“爷爷柳”带给我很多快乐,爬上枝桠掏鸟窝,伸出长杆逮知了,折一段嫩枝做柳哨,就是一片窄窄的柳叶,含在嘴唇间也能吹出几个清亮的音符,引来一片鸟的啁啾。下雨的日子,我常常透过窗口看雨中的垂柳,看柳丝在风中“娇软不胜垂,瘦怯那禁舞”的模样,看柳丝下浮游嬉戏的鹅鸭,就像观赏一幅水墨淋漓的画轴,那长长的柳丝、柳叶因雨水的滋润,仿佛绿得更浓,青得发亮。还有雨后观柳,夕阳落晖,透过柳丝看树干,由下到上,粗细均匀,分出的枝桠,就像被几滴水墨随意勾勒,挑起千万缕青丝,那种“含烟惹雾每依依,万絮千条拂落晖”的意象之美,总是让我有一种阅读抒情散文的感觉。有时披戴上艄公曾祖父用过的蓑笠,登上缆绳系在树身的小船上,用瓦片甩出一串长长的水漂,然后坐在船头,看柳丝在一片氤氲的氛围中轻拂的样子……至今想起来,这些画面如此清晰,仿佛只是昨天的旧事。

  “柳条百尺拂银塘,且莫深青只浅黄。”阳春三月,草长莺飞,办公楼外公园里的一溜垂柳傍湖而立,叶落枝头,柳帘泛黄。冬去春来,经过淅沥春雨的滋润,柳丝爆出嫩嫩的青绿,便有了唐代诗人贺知章笔下垂柳“碧玉妆成一树高,万条垂下绿丝绦”的意境,令人感叹于生命在季节嬗递间的变迁与造化。雨雾中,这些垂柳静立于湖畔,颇有几分记忆深处的那两株“爷爷柳”弯曲而又挺拔的模样。忍不住撑起一把雨伞步入雨中,去近距离观赏,脚步匆匆间,竟有了一丝近柳情更怯的乡愁萌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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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峡时报副刊04垂柳之恋 2023-03-17 2 2023年03月17日 星期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