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:文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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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05月12日 星期四 出版 上一期  下一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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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学的较量

  ○陈悦

  近代中日两国都是在19世纪60年代开始了近代化运动,两国的近代海军建设也基本是在这一时期开始,被后人形容成是从同一道起跑线出发。此后,以侵略扩张为国策的日本,咄咄逼人,在1894年挑起了侵略中国和朝鲜的甲午战争,中日两国近代海军走上了血火搏杀的战场。现代中国关于中日两国近代海军发展的故事中,有一个十分戏剧化的描述,称中日两国近代海军的主要军官都曾在英国留学,后来甲午战争中的海战,实际上是两国同学之间的比试较量。

  这种说法象征意味浓郁,受到文学和影视作品的采择,流传十分广泛,但其实和真正的历史并不相符。

  船政学堂向欧洲派出留学生时,在英国留学的后学堂学生并没有遇到过日本留学生,同一时间并没有日本海军留学生在英国学习,根本不存在中、日海军留学生在英国共同留学的情况。认真考证起来,中、日留学生同学一事,其实是发生在英吉利海峡以南的法国。

  1877年3月,船政派出的首批留学生远赴欧洲。按照船政学堂原本的学制设定,后学堂采用英文教学,师法英国,后学堂毕业的留学生即派往英国;前学堂和艺圃采取法文教学,留学生就派在法国。后者之中,根据各人在国内的所学特长不同,留学的地点和留学的内容区别很多,有直接派入法国海军工厂学习生产技术的,有进入法国海军兵工厂学习冶金技术的,所学内容最为复杂、高端的是派往法国海军舰船工程的最高学府——海军造船工程学应用学校深造。就是在这所学校,学习舰船设计的中国留学生魏瀚、陈兆翱、郑清濂、陈林璋遇到了同样来自东亚的日本留学生。

  在左宗棠开创船政的1866年,日本德川幕府引进法国技术兴建的重要造船机构——横须贺制铁所(Yokosuka Arsenal)——正在紧张的建设中。在这一年,横须贺制铁所为了培养造船所需的技术工人,下设了名为技术传习所的教学机构,采取法文教学,由法国老师进行教授,性质上与船政的艺圃十分相似。

  1870年,技术传习所更名为黌舎(编者注:校舍。),升格为类似船政前学堂的制造学校,开展舰船工程专业教育。

  1876年,根据横须贺造船所(横须贺制铁所在1871年更名为横须贺造船所)顾问维尔尼的建议黌舎选拔了“学术优等,品行方正”的学生山口辰弥赴法国海军造船工程学应用学校留学。随后的1877年,就在船政留学生到达欧洲,留学时,还是在维尔尼的推动下,横须贺造船所黌舎考选了本科生若山铉吉、樱井省三、辰巳一、广野静一郎前往法国海军造船工程学应用学校留学,此后,又有日本学生河崎角松、黑川勇熊来到该校留学。

  魏瀚等4名中国留学生,和山口辰弥等7名日本留学生,成为在法国留学舰船设计的同班同学,所学的课程包括造船学、材料力学、蒸汽机构造、热动力学、舰炮学、制图学、设计学(船体、蒸汽机设计)等。同样来自东方,同样肩负着各自国家海军近代化使命的这些年轻人,在法国留学期间有没有更多交集,是否有同学之谊,当事人都没有留下线索,只留给后人无限悬想的空间。

  较有可能的是,1874年日本入侵台湾事件后,中国的近代海军建设就以防备日本为主要目标。而明治政府统治下的日本,奉行侵略性国策,更是视中国为假想敌。两国的海军建设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你追我赶的竞赛,在这样的背景下,两国的留学生之间必定有一番暗暗比试。

  多年之后的1894年,甲午战争爆发,中日两国海军主力在9月17日进行了震惊世界的黄海海战。当年同在法国海军造船工程学应用学校留学的中、日两国学生虽然没有直接置身战场,但实际上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进行了较量。

  黄海海战参战的日本海军舰队中,3艘同型号主力舰“松岛”“严岛”“桥立”,是1890年代日本聘请的法国著名舰船设计师伯廷主持设计,1877年时曾在法国留学的多名日本学生参加了这批军舰建造工作,其中辰巳一还曾作为监造官,在法国参与“松岛”“严岛”舰的监造。而参战的北洋海军舰队中有1艘船政建造的钢甲舰“平远”号,主持设计、监造这艘军舰的工程师,正是曾在法留学的魏瀚、陈兆翱、郑清濂、陈林璋。

  1894年9月17日下午2时,船政后学堂第一届外堂生李和指挥的“平远”舰在战场上和“松岛”“严岛”“桥立”相遇,双方展开激烈交火。“平远”舰的表现异常神勇,先后击伤了日本海军的“松岛”“严岛”2舰,为中国国产军舰赢得了荣誉,也为曾在法国海军造船工程学应用学校共同留学的中、日两国同学的故事、较量,留下了一条重要的注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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